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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樸歸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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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樸歸真

黎生曉見主仆三人沒有一個正常的,忍不住翻了個白眼。

“你家公子都已經喚回意識了,只要再忍忍說不定就能奪回身體的掌控權。與其站在那裏幹嚎,還不如趕緊幹點正事!快去拿塊帕子來,你真想讓他咬斷胳膊不成?”

舞墨率先醒悟過來,拔腿就往樓下跑去。

行文一聽公子有所好轉,瞬間也來了精神,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一塊幹凈的帕子,伸手就要往白落照嘴裏塞去。

可白落照一偏頭,敏捷地避開了。

他終於敢擡頭看向黎生曉,像是一只四處逃亡的小獸,透過灌木偷偷窺視沐浴在陽光下的愛人。

她的眼底清澈如水,沒有冰霜,沒有憎惡,一如他們初見時那般明亮。

可是他卻是那麽得醜陋不堪。

“曉曉。”今夜他第一次喚出她的名字。不同於以往的溫柔多情,他的聲音沙啞無比,甚至滿是氣音,可卻是這麽久以來念得最認真的一次。

這句話聽得黎生曉鼻頭一酸,差點掉下淚來。

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,定然是不遜於她的錐心之痛的。這一點,從他臉上和身上的傷口就能窺得一二。

明明他是那麽風光霽月的一個人,卻要在每一個象征團圓的滿月之夜默默忍受如此巨大的痛苦。而這痛苦,不僅無法對人言,更會一把將他拽下神壇,成為人人鄙夷的怪物。

她理解被人當做怪物的感受。因為她也曾有過同樣的遭遇。

那時,她多盼望著有人能夠站出來擋在她身前,將所有“災星”的謾罵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。

可惜,她到最後也沒能等到。

看著懷裏淒楚狼狽的人,她仿佛透過時空看到了曾經的自己。

也許,時至今日,當她有能力站起來保護自己的時候,她也能伸手試著去救贖當年的那個她。

她對著白落照露出纖細的手腕,命令道:“白落照,疼得話就咬住袖子,實在不行你可以咬我的手,只要你忍心。”

白落照用力地搖著頭,嘴裏的血腥味令他一陣陣反胃。

她一定是把他當做怪物了,她一定厭極了他!

黎生曉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,將捆綁著他的繩子小心地割斷。

“不忍心?那好,那就不要咬自己,更不要想著用其他方式傷害自己,痛得話就緊緊抱著我吧。你已經慢慢找回意識了,現在要做的就是控制它,控制住痛苦。”

聽到這些話,白落照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。他生怕是自己劇痛之下出現了幻覺,艱難地求證道:“你……不怕……我?”

黎生曉冷嗤一聲,故作不耐道:“我什麽時候怕過?你煩不煩啊,婆婆媽媽說半天,要抱就趕緊抱,不抱就……”

然而,她並沒有能把話說完。

因為白落照突然伸手雙臂,緊緊地,緊緊地抱住了她。

“曉……曉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有涼涼的濕意滴落進她的脖子裏,癢癢的,可白落照的懷抱太滿了,她根本動彈不得。

“你,哭了?”她遲疑道,不敢相信似他這樣處變不驚的大俠竟然也會流淚。

“我……錯了……不該……騙你。”又一陣劇痛襲來,可這一次,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用頭去撞擊墻壁,而是拼命迫使自己感受懷裏的溫度,去沾染更多她的氣息。

漸漸的,他驚奇地發現,他好像能夠熬過去了。不用吸血,不用自毀,只是靜靜地抱著她,就可以抵抗所有痛苦與折磨。

“曉曉……謝……謝你。”

許是他的懷抱太過暖和,黎生曉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。這種感覺慢慢撫平了近日來的種種傷痛,她此刻好像也沒有那麽討厭他了。

“不用謝,助人為樂罷了。”但她不會告訴他,她想救他,只是因為她更想救原來的自己。

行文和舞墨早已知趣地退了下去,屋子裏就剩了他們兩個人。

白落照將自己的卑微與膽怯毫不掩飾地暴露在他心愛的女子面前。

“曉曉……不要走……”

黎生曉嘆了一口氣,盡量心平氣和道:“這幾天我也想過了,雖然你利用了我,但我一開始接近你也是懷著別的目的。我們倆呢,屬於一報還一報,誰也不欠誰的。”

“既然咱們目標一致,又誰也離不開誰,不妨就繼續合作。我替你追查二十年前的真相,你幫我尋找剩下的玉佩。等到我們彼此心願達成,也就好聚好散,互不打擾!”

白落照身子一僵,隨即更用力地抱緊了她。

“不!我不允許!”

黎生曉疼得眼淚都要下來了,她沒想到方才還是柔弱無力的一個人,會突然爆發出這麽大的力氣來。

“你能做到好聚好散,可……可我不行。”

“曉曉,我已對你生出妄想,再回不了頭了!”

這不是第一次聽他當眾表白了。可上一次她滿心沈浸在被背叛的傷痛裏,只覺得他的深情實在可笑。

眼下,面對這個孱弱的、無比狼狽的他,她卻不合時宜地生出了一絲絲的心動。

她無法回應他炙熱的感情,也無法回避長久以來對他的依賴,只能任由自己藏匿在這深夜的寂靜裏,交由時間來消化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就在黎生曉感覺到渾身發麻之後,白落照稍稍松開了她。

他俯下|身,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,額角的汗意泛著微涼,冰得她僵直了身子。

“沒關系的,曉曉,就算你徹底厭棄了我也沒關系,我心甘情願被你利用。若離開我你能開心,我……願意放手。可若你想尋個依靠,我隨時在這裏等你回來。”

“曉曉,只要別攆我走。”

黎生曉聽得心亂如麻。她迫切地想要逃離,他離她太近了,近得令她心慌。

“你……你好了?”慌亂之下,她倒是發現了他的轉變。他的臉色依舊白得像紙一樣,可呼吸已不覆方才那般急促,嘴角甚至還掛著淺淺的笑意。

雖然那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。

白落照無力地點了點頭。

此刻不過寅時,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,可他已是神臺清明,那可怕的痛意也逐漸消退了。

“真是神奇。”他輕嘆道。

“什麽?”黎生曉腦子裏一片木然,全憑本能在回答。

“每一次你抱著我,我都會覺得痛苦好似減輕不少。”

這話實在暧昧,黎生曉臉漲得通紅,暗暗責備他竟能說出如此孟浪之言。

白落照察覺到她的臉色,這才意識到方才的話多有不妥,忙解釋道:“不,我不是那個意思。我是指,身體上切切實實的痛苦。”

“你我第一次……擁抱的時候,我並無任何不適,因而也並未察覺到什麽異常。可在快刀門時,我內力受損,險些走火入魔,也是和你……之後才快速恢覆了元氣。”

“在山中時,我中了美人淚之毒,原以為是與瘴氣兩生相克才解了毒,可現在仔細想來,當時也是與你……那一夜,我們整晚都……”

“別再說了!”黎生曉騰地站起身來,因為用力過猛,一下子撞在了白落照的頭上。

她腦子“嗡”的一聲響,又軟軟地跌了回去。

這下好了,她可真是跟他感同身受了。

白落照手疾眼快地將她抱入懷中,輕柔地替她揉著傷處。

“還有下山後那次,我中了箭傷,神醫都說我本該暴斃而亡,可是我現在仍舊好端端地坐在這裏。”

這下,黎生曉也聽出了端倪。“你是說,只要你我……就可以緩解你的疼痛?”

“也許還可以清除我體內的毒素。”

這世上真有這麽神奇的事?

“可是不對啊。擁抱不是用來給你降智的嗎?”接著,她又閉上了嘴。

是了。白落照的癡傻不過是為了獲取她信任的偽裝,他又何曾被降智過呢?一切只是她的臆想罷了。

她又和小助手求證,可小助手自己都是個半吊子,哪裏能解答如此高深的問題。

“玩家,不如你給我升升級?興許我就有更高的權限查看你的外掛技能了。嘿嘿,你那一萬積分不是還沒派上用場嗎?”

原來在這惦記著她呢,不過眼下可不是升級的好時候。“想升級?等著吧。”

小助手委屈地撇撇嘴,又灰溜溜地退下了。

“曉曉,若不是你,我恐怕早已死透了。你多次救我於危難,大恩大德,此生都無法償還。”

“我願以身相許,從此山長水闊,青山路遠,永不離棄!”

見他一臉堅毅,全然不似作偽,黎生曉急了。

“誰要你以身相許了?你這人怎麽能以德報怨呢。”

白落照苦笑。“好,以後曉曉說什麽就是什麽,我絕不違逆。只除了,離開你或傷害你。”

“算了算了,隨你吧。”生怕再繼續下去,他還會說出什麽驚人之語,黎生曉忙打住話頭。

“你現在可是好了?身上還疼嗎?”

白落照忽又眉頭緊皺,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。

“不知怎的,頭又疼起來了。曉曉,我……我好痛。”說著,他用力捶打著腦袋。

黎生曉嚇了一跳,忙拉住他的手。“那怎麽辦?我去給你拿手帕來你咬住。”

可是白落照又反手拉住她,一雙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她。“曉曉……”

這一聲低語,直把她的心都叫軟了。她重又抱住他,嘆息道:“算了,誰讓我是免費的藥引子呢。”

她靠他練功,他借她治病。可當真是一報還一報,一點虧都不肯白吃呢。

白落照將她輕輕擁住,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。

會哭的孩子有糖吃,娃娃音誠不欺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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